鄴城，是魏晉南北朝時期重要的都城之一，先后有曹魏、后趙、冉魏、前燕、東魏和北齊六朝在此建都，是當時北方政治、經(jīng)濟、文化中心，在建筑、手工業(yè)、文學等方面的成就影響深遠。多民族在這里交往、交流、交融。580年，鄴城被焚毀，隨著漳河改道沖刷，逐漸沒入黃土流沙之中

40多年來，幾代考古人持之不懈地穿越流沙，苦尋真相，鄴城容顏逐漸浮現(xiàn)

銅雀臺，聞名遐邇，久歷滄桑，如今只余夯土臺的一角，位于河北省邯鄲市臨漳縣鄴城鎮(zhèn)。

鄴城鎮(zhèn)設立于2018年，之前叫香菜營鄉(xiāng)，相傳香菜營是因為給鄴城種香菜而得名。

鄴城，是魏晉南北朝時期重要的都城之一，先后有曹魏、后趙、冉魏、前燕、東魏和北齊六朝在此建都，是當時北方政治、經(jīng)濟、文化中心，在建筑、手工業(yè)、文學等方面的成就影響深遠。如鄴城首創(chuàng)“中軸對稱、分區(qū)布局”和“先規(guī)劃、后建設”的都城建設模式，是都城規(guī)劃肇始地。

580年，鄴城被焚毀，隨著漳河改道沖刷，逐漸沒入黃土流沙之中，是我國為數(shù)不多“沒有被現(xiàn)代城市疊壓的古都遺址”。千百年來，偶有文人尋訪，留下片段訊息。

1983年11月，一則新華社消息將鄴城拉回公眾視野。消息寫道：“一千七百多年前曹操所建鄴城遺址的發(fā)掘工作已于最近在河北開始。由中國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和河北省文物部門組織的這次大規(guī)模的考古發(fā)掘，包括東漢末年的鄴北城和東魏北齊時代的鄴南城?！?/p>

40多年來，幾代考古人持之不懈地穿越流沙，苦尋真相，鄴城容顏逐漸浮現(xiàn)。

如今，這里已建立鄴城國家考古遺址公園，規(guī)劃面積近30平方公里，設三臺遺址、鄴南城宮城、朱明門中軸線等展示區(qū)，為人們現(xiàn)場感知銅雀往事和鄴城文化，提供了實證空間。

曹操的終極舞臺

“下馬登鄴城，城空復何見。春風吹野火，暮入飛云殿。城隅南對望陵臺，漳水東流不復回。武帝宮中人去盡，年年春色為誰來?！?/p>

739年，唐代詩人岑參作《登古鄴城》，那時尚有廢墻堪登，舊城可見，斷壁殘垣空惹姹紫嫣紅。他追懷的武帝是曹操。曹操向來引人注目，鄴城是他的終極舞臺。

這位東漢末年的政治強人，生前叱咤風云，去世1800多年后，形象仍活躍在戲臺、影視、游戲中。

鄴城見證了曹操的人生巔峰，印記著他的功業(yè)，也是他的歸葬之處。204年，曹操攻占鄴城，將此地作為自己的大本營盡力經(jīng)營。之后，除在外征戰(zhàn)，曹操多數(shù)時間住在鄴城，處理軍國大事，遙控在許昌的漢室，直至220年去世，遺令葬在鄴城。

在鄴城期間，曹操著力增加其領域面積和人口，使之成為號令天下的王畿之地；組織開渠修河，使之成為縱橫四方的交通樞紐；修繕建設灌溉工程，使之成為經(jīng)濟發(fā)達的富庶之地；匯聚起鄴下文人集團，使之成為建安文學發(fā)祥地。

鄴城最早建于春秋齊桓公時期，西門豹治鄴就發(fā)生在此，東漢末年，鄴城是冀州的治所。曹操是從袁紹勢力手中奪取的鄴城。袁紹占據(jù)冀州，曹操攻取鄴城。

赤壁之戰(zhàn)發(fā)生在208年，建銅雀臺是210年。《三國演義》將建銅雀臺移到赤壁之戰(zhàn)前，于是諸葛亮能背《銅雀臺賦》智激周瑜。曹植確有《銅雀臺賦》，當然是作于赤壁之戰(zhàn)后，賦中也沒有“攬‘二喬’于東南兮”等語句。這樣寫或是劇情需要，但書中寫曹操在鄴城命建銅雀臺后就“班師回許都”，在許都謀劃南征，建玄武池教練水軍，就顯得弱化鄴城了。曹操當時并未“班師回許都”，而是在鄴城籌劃南征和建玄武池。類似手法不止一處，或是因為小說產(chǎn)生時，鄴城泯滅已久，對曹操在鄴城的經(jīng)營，對鄴城的歷史地位，《三國演義》的表現(xiàn)都算不上充分。

西晉左思《三都賦》，對鄴城的規(guī)劃建設和面貌有較多描述。三都指蜀都成都、吳都建業(yè)（南京）、魏都鄴城。如今，成都和南京仍是名城，鄴城只是個小鎮(zhèn)，但《三都賦》中，是以成都和建業(yè)襯托鄴城的壯麗。

文章以華美古奧的文辭，對鄴城進行了精彩描繪。其中講到鄴城處在中心位置，有依山傍水的優(yōu)越條件。“旁極齊秦，結(jié)湊冀道，開胸殷衛(wèi)，跨躡燕趙。山林幽岟，川澤回繚?！庇终f到鄴城吸取了前人都城建設經(jīng)驗，按先賢和典籍的思想進行規(guī)劃設計，精益求精建起宏大都市?！靶奁溘樒涑勤?，經(jīng)始之制，牢籠百王。畫雍豫之居，寫八都之宇。”

圖為2002年在河北臨漳發(fā)現(xiàn)的曹魏時期鄴北城南城門。新華社發(fā)

建造這座壯麗城市的關鍵先生是曹操，他是鄴北城總設計師（東魏、北齊時在曹魏鄴城之南建新城稱鄴南城，曹操建的鄴城稱鄴北城）。《三國志》裴松之注說，曹操主導建設，親自規(guī)劃，“無不為之法則，皆盡其意?！?/p>

曹操對鄴北城的城市建設歷時14年。他不是鄴城的初創(chuàng)者，但他將鄴城由一個普通的州城，打造成天下名都。

鄴北城在西漢長安城、東漢洛陽城的基礎上，開創(chuàng)一系列新特點：其一，是目前確認的最早按照設計建設的都城，這為城市進行總體規(guī)制、布局提供了條件；其二，首次出現(xiàn)中軸線和對稱布局，主要宮殿位于中軸線上，城區(qū)分為南北兩部分，北部西面是銅雀三臺，中間為宮殿區(qū)，東部為貴族居住區(qū)；其三，南部為居民區(qū)和手工業(yè)及商業(yè)區(qū)。鄴城宮城、官署與民居截然分開，改變了西漢長安城、東漢洛陽城宮城和里坊交錯的格局；其四，宮室居最北，前邊是朝堂，再往南是民居和市場，改變以前宮室前為朝堂后為市場的布局。

鄴北城這些新特點對北魏洛陽城和東魏、北齊鄴南城有直接影響，它的建制在隋唐長安城、明清北京城以至日本平城京、韓國百濟王城等的規(guī)劃建設中都有體現(xiàn)，傳衍至今。

鄴城為證，曹操不只是形象活躍在戲臺、影視、游戲中，在我們身邊的繁華現(xiàn)代都市，仍隱含著他的建筑理念。

城頭變幻大王旗

335年到370年，35年時間，鄴城先后成為后趙、冉魏、前燕三個王國的都城。

那是一個紛亂的時代，匈奴、鮮卑、羯、氐、羌等民族角力中原，建立政權(quán)，稱十六國，征戰(zhàn)不休，史稱“五胡亂華”。有學者提出，混亂并非五胡造成，是源于西晉“八王之亂”，十六國打仗不是為族群分家，是想統(tǒng)一天下。這個群雄逐鹿的時代是民族融合壯大的過程，可改稱“五胡入華”。

“八王之亂”和“五胡入華”，鄴城都是重要場景地。

曹丕代漢后，鄴城為五都之一。司馬氏建立晉朝，鄴城仍為重鎮(zhèn)。“八王之亂”中，成都王司馬穎鎮(zhèn)守鄴城，一度像曹操般掌控朝局。但他才干不足，晉室持續(xù)自相殘殺，走向崩潰?！拔搴肴A”，鄴城是爭霸的中心之一，劉淵、石勒、石虎、冉閔、慕容儁、什翼犍、苻堅等重要人物都和鄴城有緣，石虎、冉閔、慕容儁還陸續(xù)定都鄴城，他們分別稱趙、魏、燕，只是重名太多，為了區(qū)分，后人給加了前綴。

335年，羯族首領石虎將后趙都城遷到鄴城，繼曹操之后，進行了鄴城歷史上第二次大規(guī)模營建。其建筑布局基本因循曹操，但不惜財力、物力、人力，極盡奢華。

在銅雀臺東北建九華宮作為內(nèi)宮，選大量美女充實其中。將銅雀臺增高2丈，在其上建15丈的五層樓，樓頂鑄高1丈5尺的銅雀。其后近200年，鄴北城宮室尚在，酈道元走訪后，在《水經(jīng)注》中寫道：“其城東西七里，南北五里，飾表以磚。百步一樓，凡諸宮殿門臺隅雉，皆加觀榭，層甍反宇，飛檐拂云，圖以丹青，色以輕素。當其全盛之時，去鄴六七十里，遠望苕亭，巍若仙居?！?/p>

2020年12月17日，參觀者在鄴城考古博物館觀看展品。新華社發(fā)

那個亂世之中，鄴城堪稱中原地區(qū)最奢華城市。

350年，冉閔在鄴城稱帝，史稱冉魏。慕容鮮卑首領慕容儁擊敗冉閔后，357年將前燕國都由薊（今北京）遷到鄴城，重建在戰(zhàn)亂中破壞的宮室，復修銅雀臺。

386年，拓跋鮮卑首領什翼犍（曾羈縻鄴城）之孫拓跋珪復建代國，不久改稱魏，史稱北魏。398年，北魏進占鄴城，結(jié)束北方100多年的分裂局面。

北魏時，鄴城為河朔名城，都城平城（今山西大同）遠在晉北，為管理黃河中下游地區(qū)，在鄴城設行臺。415年，晉北連遇霜旱，有大臣建議遷都鄴城“可得豐樂”。493年，孝文帝拓跋宏曾考慮遷都鄴城，并在鄴城筑宮室朝會群臣。

532年，北魏丞相高歡駐鄴，遙控朝政，欲遷都鄴城。北魏孝武帝不從，534年奔長安依宇文泰，高歡立元善見為帝，遷都鄴城。由此，北魏分為東魏、西魏。

535年，鄴北城修復和鄴南城建設同時開工。復建的鄴北城布局和風貌一如往昔。鄴南城的建設經(jīng)過嚴密規(guī)劃和精心設計，先做出設計方案，經(jīng)審批后再按照圖紙營建。

550年，高歡之子高洋稱帝，史稱北齊。575年，北齊滅亡前兩年，鄴城還建設了偃武、修文殿和大寶林寺。算起來，東魏、北齊時期，鄴城建設工期持續(xù)了40多年。

鄴南城建成后，鄴北城仍在使用，兩城相接，以一垣隔開，構(gòu)成南北朝時期的豪華都市。

這個鄴城吸收了曹魏、石趙鄴北城和北魏洛陽城的建設經(jīng)驗，設計更為精細規(guī)整，格局更為宏大多樣，裝飾更加華麗豪奢，是鄴城建設的終極版，被視為代表6世紀中國城市建筑的最高水平，是東亞地區(qū)古代都城建設的范本。

這個華美宏大的鄴城是當時中國的一線城市和政治中心，也是經(jīng)濟、文化和對外交流的中心。高麗、蠕蠕、吐谷渾、室韋、庫莫奚、肅慎、靺鞨、新羅、突厥、百濟等多次派使團來到鄴城，鄴城建有專門供這些使者居住的會館。

多民族在鄴城交往、交流、交融。北齊時鄴城人口約有200萬，在南北朝動蕩不定的環(huán)境中，絕對是超大城市。商業(yè)繁盛、人文薈萃，杜弼、魏收、顏之推、盧思道等均曾在此生活，《顏氏家訓》中有不少關于鄴城的內(nèi)容。

在華美宜人的鄴城，高歡及其子孫的生活并沒有多少歲月靜好，史書中關于北齊的記載多是烽煙、血腥、暴虐。

577年，北周攻入鄴城，北齊滅亡。

580年，楊堅下令將鄴城居民南遷到相鄰的安陽，拆走大量建筑構(gòu)件后，將鄴城徹底焚毀。

自此，銅雀春深，深鎖寂寞。

穿越流沙證前塵

“一賦何當敵兩京，也知土木費經(jīng)營。濁漳確是無情物，流盡繁華只此聲?！鼻宕樯餍小多捪码s詠》感嘆，左思宏文猶傳，鄴城宏大建筑已隨流水而去。

湮沒于流沙之中的古城樣貌，只能通過文字記錄去想象。西晉左思《魏都賦》寫的是曹魏鄴北城。東晉陸翙《鄴中記》是專門記述鄴城的書籍，至南宋尚有傳本，之后亡佚，現(xiàn)只能從其他典籍轉(zhuǎn)引中找到部分，主要介紹后趙鄴北城。

至今傳世的北魏酈道元《水經(jīng)注》、唐李吉甫《元和郡縣志》、明崔銑《彰德府志·鄴都宮室志》、清顧炎武《歷代宅京記》等留下了鄴城的可貴記載。

文字記述流傳下來的只有一部分，傳播中也難免錯訛。鄴城真容大都深埋黃沙之下，只有鄴城三臺以高大的身軀曾長時間地抵御歲月的侵磨，執(zhí)著地留給一代代后來者追懷。元代納新走訪時三臺還都在，《河朔訪古記》有記述，后來冰井臺就淡出了人們視野，銅雀臺也大部分被沖毀，僅余一角殘存。只有金風臺主體尚在，成為鄴城僅有的地面遺跡。

現(xiàn)代考古學興起后，人們不再滿足于地面上走訪和文字中追尋，開始努力從地下探掘文明曾經(jīng)的真實印跡。

1935年，北平研究院史學研究會考古組來鄴城調(diào)查，限于條件，只采集到部分漢代到南北朝的磚瓦。

1957年12月，考古學者俞偉超到鄴城進行了5天調(diào)查，作《鄴城調(diào)查記》寫道：“鄴城舊垣，地面蕩然無存。我們曾于傳銅爵臺（銅雀臺別名）臺基正南與東部偏北兩處，用洛陽鏟略加鉆探，2米以內(nèi)，盡為淤土，不見墻基夯土……地面毫無古跡可求，但在井邊渠旁則可看到翻上的古代磚瓦，古城遺跡或有很多已深埋地下而保存尚好?！?/p>

1976年8月至1977年12月，臨漳縣文化館組織古鄴城考古訓練班，對古鄴城進行調(diào)查和鉆探。曾任臨漳縣文物保管所所長的張子欣參與了那次考古調(diào)查報告的整理，他后來寫道：“由于缺乏工作經(jīng)驗，技術不專業(yè)，同時受經(jīng)濟條件的制約，雖然有近一年半的時間，但真正工作時間并不多?！薄罢嬲龑︵挾歼z址作認真細致地勘探發(fā)掘、研究的，還是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和河北省文物研究所（現(xiàn)河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）聯(lián)合組成的，以考古學家徐光冀教授為領導的鄴城考古隊?！?/p>

徐光冀是坐“二等”（指自行車后座）到鄴城遺址的。

那天是1983年10月3日。當時坐火車從北京到邯鄲后，轉(zhuǎn)汽車只能到距鄴城遺址還有6公里的講武城。徐光冀坐在自行車后座，沿漳河北堤，一路顛簸來到臨漳縣文物保管所。

考古隊人員有徐光冀、蔣忠義、屈如忠等。張子欣記得，快開工時，徐光冀安排蔣忠義帶人在鄴北城進行初步鉆探調(diào)查，選定了10多處進行鉆探，忙了一整天，有一處遇到碎石，探不下去，其他均取出的是沙，無一處夯土。蔣忠義感嘆：“完了，鄴城沒什么希望了?！边@句話張子欣印象很深。

1983年10月15日，鄴城考古隊的鉆探工作正式開始。目標是找尋鄴北城城垣，連續(xù)幾天，都只見沙土。半個月后，探得夯土蹤跡，一路探尋，進入漳河河床，探鏟遇水帶不上樣本，一提鏟，探孔就被流沙吞沒，城墻基址又斷了線。

考古隊偶然從村民打軋水井得到啟發(fā)，將兩根木桿呈十字橫綁在探桿，按下、提升，還可推轉(zhuǎn)，得以使探鏟穿越流沙，尋找夯土。經(jīng)過艱苦努力，又在田野中找到了城墻基址。鄴北城輪廓圖終于能夠依據(jù)考古實證畫出來了。

成果來之不易，據(jù)張子欣回憶，夏天“鉆進玉米地里鉆探，如在蒸籠里一樣……豆大的汗珠密密地順著身子滾落，腳底板下都濕濕的”。冬天“揚起的河沙和橫飛的雪糝摻和在一起，如投槍匕首般犀利，打在臉上刀割一樣的疼痛……休息時，大家把干樹枝攏來烤火，臉被火苗烤得熱乎乎的，衣服前面冒著白色蒸汽，而背部和身體兩側(cè)依然結(jié)著薄冰”。

1989年3月，新華社發(fā)布消息《中國發(fā)掘出湮滅千年的古都鄴城》，稱：“中國城市發(fā)展史上具有劃時代意義的一座古代都城——鄴城，在湮沒千年之后，正逐漸顯露出真相。”

消息寫道：“由于歷史湮沒，再加上地下水位高，鄴城的勘探發(fā)掘極為困難。據(jù)介紹，經(jīng)過艱苦努力，目前已基本確定了鄴北城的城墻、城門、街道的位置，勘探出近20座宮殿基址，發(fā)掘工作雖然還處于初步階段，但已證明鄴北城的總體規(guī)劃在曹魏時期即已形成?！币灾休S線為中心、建筑對稱均勻、呈棋盤格形狀的封閉式城市規(guī)劃與布局，標志著中國當時都城規(guī)劃已進入一個新階段，這一重要發(fā)現(xiàn)為研究中國古代都城建筑的規(guī)劃建制提供了寶貴的實物資料。

2019年8月7日，參加夏令營的少先隊員們在河北邯鄲臨漳縣鄴城博物館內(nèi)參觀。新華社發(fā)

還要再做一百年

2012年3月，一則新華社消息再次引起外界對鄴城的關注，題為《考古隊在河北鄴城發(fā)現(xiàn)近3000件佛教造像 為當代同類考古之最》。

據(jù)報道，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何利群介紹，鄴城考古隊在鄴城遺址北吳莊佛造像埋藏坑發(fā)掘出土編號佛教造像2895件（塊），造像碎片數(shù)千件，是新中國成立以來出土數(shù)量最多的佛教造像埋藏坑。

何利群說，佛造像絕大多數(shù)是漢白玉造像，根據(jù)造像特征、題記年代等初步認為，這批佛教造像時代主要是東魏北齊時期。佛教造像工藝精湛，造型精美，類型多樣，題材豐富，充分顯示了北朝晚期鄴城作為中原北方地區(qū)佛學中心和文化藝術中心的歷史地位。

這一發(fā)現(xiàn)被評為2012年中國考古新發(fā)現(xiàn)。

為修復這批造像，國家文物局撥付專項經(jīng)費，經(jīng)過10年努力，基本完成這批文物的檔案記錄、清理、加固、拼對粘接等保護修復工作。修復完成佛造像千余件，恢復了佛造像的形態(tài)及彩繪、貼金風貌，消除了內(nèi)在潛存的有害物隱患。

2020年12月17日，鄴城考古博物館正式開館，展出鄴城遺址出土的珍貴文物178件（組），其中150件（組）為首次正式展出。

2022年，修復后的北吳莊佛造像埋藏坑出土佛造像，在鄴城考古博物館展出。

2023年4月，新華社播發(fā)消息《鄴城考古新發(fā)現(xiàn)與史料記載不同引關注》，稱：“鄴南城宮城區(qū)兩座大殿，文獻記載是左右并列，考古發(fā)現(xiàn)卻是前后對峙?！?/p>

鄴城考古隊2015年開始對鄴南城宮城核心區(qū)域進行了持續(xù)勘探與發(fā)掘，發(fā)現(xiàn)了包括206號和209號兩座大型宮殿遺址在內(nèi)的一批大型宮室建筑及附屬設施。

報道寫道，據(jù)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副研究員沈麗華介紹，206號大殿是鄴城考古近40年來正式發(fā)掘并全面揭露的第一座大型宮殿遺跡，也是鄴城遺址目前發(fā)掘規(guī)模最大的宮殿建筑。該建筑基址呈橫長方形，殿堂主體坐北朝南，以大殿為中心，鋪砌精美蓮花花紋圖案的卵石甬道與周圍廊房、復廊等附屬建筑組成了一個封閉式院落。

作為宮城后宮區(qū)中軸線上規(guī)模最大的兩座建筑，考古人員認為206號和209號分別是皇帝和皇后的寢宮。鄴南城帝后寢宮的名字史料上有記載，《鄴中記》記載，“昭陽殿后有永巷，巷北有五樓門，門內(nèi)則帝后宮嬪御所居之處也。其院分左右，左院之殿名顯陽，右院之殿名宣光?！庇钟惺妨献鳀|魏北齊鄴都宮城平面圖，顯示“宣光殿在左，顯陽殿在右”。因為有明確記載，之前有關資料都是將顯陽殿與宣光殿左右并列，相關論者也據(jù)此進行研究討論。

鄴城考古新發(fā)現(xiàn)的建筑基址表明，昭陽殿后沒有左右院，也沒有左右殿，宮城里是沿中軸線分布的前后兩座大殿，格局如同北京故宮的乾清宮和坤寧宮。

電視劇《陸貞傳奇》寫北齊宮廷，鄴城是故事發(fā)生地，趙麗穎飾演的陸貞原型陸令萱，陳曉飾演的高湛，史有其人，都是在鄴城生活，在鄴城死去。206號和209號大殿，以及卵石鋪成的蓮花甬道，都是電視劇原型經(jīng)?；顒又幇?。

劇中陸貞出身于燒制陶瓷的工匠之家，故事屬于演繹，但鄴城制陶業(yè)的發(fā)達是事實。在鄴城附近北朝墓葬中，出土了大批隨葬陶俑和陶制品，造型精美，說明鄴城陶器燒制已達到較高水平。

電視劇中有陸貞在宮中燒制出白瓷的情節(jié)。鄴城附近北齊范粹墓中，發(fā)現(xiàn)了我國目前最早的白瓷。一般認為白瓷最早出現(xiàn)在北朝時期鄴城附近，但在鄴城已發(fā)現(xiàn)的北朝窯址中，尚未找到燒制白瓷的確實證據(jù)，這還需更多的考古發(fā)現(xiàn)進行實證。

2023年9月22日至23日，由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、河北省文物局主辦的鄴城考古·2023學術研討會暨鄴城國家考古遺址公園揭牌儀式在臨漳縣舉辦，來自國內(nèi)外的近百名考古專家學者就鄴城考古展開學術研討。

鄴城考古隊第二任隊長、中國考古學會秘書長朱巖石說，鄴城考古40年來取得了很大收獲，但考古隊掌握的信息仍然是很有限的，還只能從蛛絲馬跡中找到一些推斷依據(jù)，捕捉部分有關鄴城的宏觀的、概括的信息，距離科學、全面、準確地解釋鄴城那個時代，解釋鄴城都城全貌還差得很遠。

朱巖石提出，城市考古要始終根植于田野一線，只有不斷深化對具體遺跡現(xiàn)象以及出土遺物等一手資料的探討，兼及文獻研究，才能全面、立體、生動地呈現(xiàn)一個古代城市的概貌，宏大的時代敘事離不開城市考古每個個案的準確、扎實研究。他希望中青年學者勇于探索，努力推進多學科方法運用與古代城市考古的有機融合。

鄴城考古隊首任隊長、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資深研究員徐光冀說，考古學之所以受到重視，是因為它能夠增強我們的文化自信。城市考古必須從大處著眼，有專人、有梯隊地長期工作。

徐光冀提出，鄴城考古還要再做一百年。（記者王文華 范世輝 趙鴻宇）